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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张十巴仙
古装大剧《大秦赋》讲述的是秦始皇嬴政从即位到统一天下的故事。
贾谊的《过秦论》里说嬴政统一天下是靠“奋六世之余烈（发扬前六位秦王的功业）”。
《大秦赋》原名《大秦帝国之天下》，尽管已改为现名，观众仍认为它是《大秦帝国》系列的第四部。因此，《大秦赋》能借助三部前作的东风而吸引观众，正可谓“奋前三部之余烈”。
这被认为是一部万众期待的历史正剧。你看它逼真宏大的战争场面以及高度还原兵马俑的秦军士兵造型，就有一种历史正剧的即视感。
不过，历史正剧并非都是历史。
史书对历史没法面面俱到，往往几句话就讲完一段历史。史书上那些事儿，根本不够拍电视剧，拍了剧情也连不起来。
因此，历史正剧需要虚构一些史书未涉及的细节或人物。历史是骨，虚构是肉，两者结合方可完整连续地讲好历史故事。
《大秦赋》中涉及的历史，时间线基本有序（剧中时有提年份），并无错乱。这大概是历史剧的基本操守之一吧。反观《军事联盟》、《燕云台》那般，将历史上相隔几年的事件都挤在一起发生，实在不严谨。
虚构是补历史之不足，也是钻历史的空子。《大秦赋》这空子有时钻得太胆大了。若指望看《大秦赋》学历史，须小心甄别真假。
第21-22集讲到，秦国约燕国共同伐赵，而年仅12岁的甘罗却向吕不韦自荐去游说赵国，使赵国割让五座城池给秦国（则秦不再助燕攻赵），并让赵国攻燕后将所得部分城池献予秦国。嬴政不念甘罗有功，却只觉甘罗破坏联燕攻赵的原计划，损害了他与燕太子丹的友情，竟一剑杀死了甘罗。
据《史记》记载，甘罗出使赵国是经嬴政许可的，嬴政还封甘罗为上卿，又把甘罗祖父甘茂的田地房宅赐给了甘罗。
甘罗还报秦，乃封甘罗以为上卿，复以始甘茂田宅赐之。
——《史记·樗里子甘茂列传》
《大秦赋》这段改编既背离了正史，也得不到野史的支持。纵使甘罗真的十二岁早逝，都不该死于这一次吧。再者，秦王在大殿杀人，真的合理吗？
《大秦赋》安排甘罗死于秦王剑下，还自作聪明地安排了平原君和毛遂的死法。
《史记》上只说平原君赵胜去世于赵孝成王十五年，而《大秦赋》竟玩出新死法，安排他被赵孝成王骂得气死。
历史上毛遂的结局未知，《大秦赋》却安排他被赵偃派奸臣郭开杀死。
这三人死法虽荒唐，倒是都死于本国的（准）最高权力者手上。
毛遂死前还被《大秦赋》弄得晚节不保。这版毛遂还故意在秦国猛夸太子赵佾（春平君），启发秦王让赵太子入秦为质，从而助昏庸无能的赵偃继位为赵王。这种卖国行为无疑糟蹋了“毛遂自荐”带来的好形象。
《大秦赋》又杜撰出华阳政变，欲立成蟜为太子。这种事在历史上并无蛛丝马迹，且华阳夫人政变的动机不足。历史剧的虚构应注意“大事不虚，小事不拘”，而剧里华阳夫人却搞出了政变这么大、这么虚的事来。
诸如此类的大胆虚构情节在《大秦赋》中还有很多。它们虽未改变历史进程，但着实挟持着历史走了一段“弯路”。
《大秦赋》改编历史的套路令我联想到TVB剧《寻秦记》：嫪毐是由赵国的连晋顶替的，照样私通太后，造反被诛。秦王嬴异人是被吕不韦下毒毒死的，照样准时去世，让嬴政继位；嬴政是由赵公子盘顶替，照样扫灭六国、一统天下。这些改编跟《大秦赋》一样都没改变历史进程，但已颠覆了历史的设定。
《寻秦记》根据武侠小说改编，不自居历史正剧。观众不会计较其历史真实度，权当在看一段平行历史。
你看《寻秦记》中21岁的林峰扮演历史上初回咸阳、本该9岁的嬴政，没人质疑演员年龄大。它就算设定嬴政回咸阳时是15岁，都没啥问题。你再看《大秦赋》中40岁张鲁一扮演13岁的嬴政，却被观众喷得一塌糊涂。
同样是讲秦国故事的电视剧，待遇咋就差那么多呢？
《寻秦记》得到观众宽容，大概是其穿越剧、武侠剧的定位在帮忙，还得益于它标明的“本故事纯属虚构”七个字。
《大秦赋》改编历史的尺度比《寻秦记》还差一截，但观众以历史正剧衡量之，就感觉各种不对劲。看起来，前文的正话要反说了：“前三部之余烈”成了《大秦赋》的负担，连改名后都甩不掉的负担。
处于如此尴尬境地的《大秦赋》，要是也标上个“本故事纯属虚构”，所受的待遇会不会好些呢？
有人会说，根据正史改编不算纯属虚构，只算部分虚构。不必斤斤计较，你看TVB难得拍的历史剧《楚汉骄雄》，改编尺度比《大秦赋》还保守，但仍在片头标上了“本故事纯属虚构”。标这七个字不是自贬，而是为省麻烦。
以目前播出过半的剧情来看：魔改历史已渐将《大秦赋》推离“历史正剧俱乐部”；没完没了的宫斗戏，灭六国戏迟迟不出，使其“转型”成了半部宫斗剧；矛盾的行为逻辑，雷人的台词，又让这半部宫斗剧堕落了。
再借贾谊的《过秦论》结尾。
贾谊说秦国统一六国后火速灭亡，是“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”。
我则说《大秦赋》口碑高开低走，是“剧本欠奉而褒贬之势异也”。
希望目前的“褒贬之势”能在秦灭六国戏到来后由贬变褒。
注：本文首发自本人微信公众号“拉阔时光”（live_moments）
